三八婦女節

三月八日，婦女節，剛好是我來到巴黎的法文第一課。這是一個巴黎市政府開辦的法文寫作班，老師是唯一的法國人，同學來自世界各地，數了一個圈，只欠澳大利亞代表，否則，真是五大洲七大洋集成一班十五人的法文課。法國政府果然事事週到，總是讓你覺得學習法文並不孤單 -- 學習我們的語言，是全世界性的﹗

同學中有大學生，也有在這裡工作生活了幾年的外籍人士。第一節課，大家已經熱烈討論，法國文化、世界政治、教育等話題都相繼出了場。剛好這天是婦女節，大家不免談到女性問題上。外國人談這種問題總是很政治化，開場白是美國剛透過的一份平等機會的條例，我沒有留意這個新聞，不能詳細說明。話題是來自墨西哥的女工程師提出，她跟隨丈夫來到法國定居，三年來也找不到工作，後來，就決定要生個小孩，小孩現在兩歲，她想再找工作，結果只找到一份兼職，薪水全部用來支負兼職褓姆，等於白做。但對她是一個很重要的改變，她的生活有了新的挑戰、新的體驗，同時參於這個城市的發展。只是為什麼總要妻子跟著丈夫走了？相反，丈夫是否願意為妻子放棄工作，搬到另一個城市生活？甚至找不到工作，留在家照顧孩子？

我問，當我們提出要特定一天為婦女節，而沒有一天是所謂「男士節」時，我們是否已在肯定這個「男上女下」的男性價值觀？如果三月八日是婦女節，那是否表示另外的364天是男士節？等於，為甚麼要有一天是「秘書日」？因為其餘的，都是「波士日」，又正如，只有一天是「便服日」，其餘都是「制服日」。

來自莫斯科的女孩說，俄羅斯不慶祝三、八，而她本人覺得法國做得最對的就是「母親節」和「祖母節」。西班牙的女雕塑家問，那我既不是母親，亦不是祖母，這日子跟我有甚麼關係？是否表示我不生育，就是未盡天責？我們要表揚母親，是因為她身份神聖？是母愛偉大？而這「偉大」之中，代表了多少的自我犧牲？我在想，當整個社會在表揚這「偉大」，是否同時在潛移默化地告訴我們要隨時準備犧牲？

這邊的年輕非洲學生，來自阿爾及利亞的女孩說，為甚麼小孩生病或學校有活動，總是要媽媽請假陪小孩？這又使顧主傾向顧用男職員。再引下去，就是同共同酬、產假長短的問題等。

整個討論中，班上的男同學都沒有發言，不知是他們沒有想過這些問題，還是在這「敵眾我寡」的不利情勢下，決定不成為這群「潑婦」的祭品。結果要老師點名，一個意大利男同學馬虎地回應了一下，他不敢下論，只說，自己下班後來這裡上課，太太留在家照顧小孩。

我喜歡這種討論，來自不同國家、不同背景的人聚在一起，每人都有不同的觀點和取向，對一個問題或另一個社會的批評，其實都是他所身處的社會的一面鏡子，說別人，正是說自己。這種政治化的討論，往往是亞洲人最弱的一環，我對社會政治一無所知，亦沒有自己的一套原則，難以立下清晰論點。反之，外國人從小就被訓練要自己作出選擇，要有自己的立場，每一件事都要有自己的觀點。這是我們這些隨風駛艃的人要學習的地方。